文章首发于:《FT中文网》(2025年2月19日发表)
特朗普的“对等关税”政策,核心在于要求各国对美商品的关税和非关税壁垒与美国对等,这直接挑战了世界贸易组织(WTO)的基石——“最惠国待遇”原则。根据WTO规则,成员国需对所有成员实行统一关税,但特朗普通过双边谈判和单边施压,试图以“逐个击破”的方式重构贸易关系。
例如,美国当前对欧盟汽车征收2.5%的关税,而欧盟对美汽车关税高达10%。特朗普认为这种不对等让美国企业处于劣势,因此提出“你征多少,我征多少”的报复性关税。然而,这种政策无视了WTO框架下发展中国家享受差异化待遇的合法性。印度、巴西等新兴市场为保护本土产业,关税普遍高于美国,若强制对等,其产业可能面临崩溃。
此政策可能带来的影响:第一,全球供应链重构:美国钢铝关税已迫使企业转移产能,例如汽车制造商可能迁至东南亚以规避双重关税。第二,通胀与经济衰退风险:彼得森研究所数据显示,2018年钢铝关税导致美国消费者多支付56亿美元成本,而全面贸易战或使全球GDP损失0.8%-1.4%。第三,多边体系危机:WTO总干事警告,若各国效仿美国单边行动,全球贸易规则将陷入系统性危机。
中国加入WTO时承诺的关税水平虽高于美国,但开放进程远超多数发展中国家。以2022年数据为例,中国对美商品平均关税为7%,美国对中国则为3%。具体领域差异显著:制造业——中国对美国产品征收6%关税,美国对中国为3%;农产品——中国对美蔬菜关税达15%,美国对中国仅2%。
然而,关税仅是冰山一角。欧洲通过汽车重量标准、农产品质量要求等非关税壁垒限制进口,美国则指责中国存在类似壁垒,如技术认证和政府采购限制。特朗普的“对等”政策不仅瞄准关税,还可能将增值税、劳工标准等纳入博弈范围。
中国的战略空间:一是,主动降低制造业关税:中国已对部分国家实施更低关税,如2024年对东南亚电子产品减税。此举可彰显开放姿态,同时缓解外部压力。 二是,差异化应对美国诉求:特朗普关注“可讲故事”的传统制造业(如哈雷摩托),适当降低其产品关税既可换取政治缓和,又契合其“重振制造业”口号。
特朗普的政策并非全新创举。1934年,罗斯福通过《互惠贸易协定法》推动全球关税下降,但其逻辑是“以合作换开放”,而非单边胁迫。当前,中国可借鉴历史经验,主动引领全球化议程:
强化区域合作:通过RCEP和“一带一路”深化与东南亚、欧洲的供应链整合,减少对美依赖。
参与规则制定:在数字贸易、绿色关税等新兴领域提出中国方案,对冲美国单边主义影响。
案例启示:印度近期为缓和特朗普压力,下调了摩托车和威士忌关税。中国亦可选择性地在汽车、能源等领域让步,同时要求美国放宽高科技出口限制,实现利益交换。
注:来自《金融时报》,对比各国与美国关税。其中印度与美国关税差异最为显著,而2022年中国对美国产品平均关税为7%,美国对中国产品平均关税是3% 。不过2022年后相关数据更为复杂,这些仅作参考。
从目前情况看,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并非完全针对中国,有一定理性思考,对中国产品加征关税并非一开始就处于极高水平,比如最初加征10%。但我们必须清楚,未来若与特朗普谈判,必定是一揽子谈判。鉴于中国在世界上的重要地位,特朗普的谈判诉求不会局限于贸易,还会涉及南海、台湾、俄乌冲突、以哈冲突等诸多方面。回顾特朗普1.0时期,他最初针对的是加拿大和墨西哥,这是因为它们与中国一样,都曾是对美国出口最多的国家之一,不过如今中国已不是对美出口第一的国家,到特朗普2.0时期,中国可能降至第二或第三。
注:美国进口来源国占比,墨西哥以15.6%排第一,成为美国最大进口来源国;中国占13.5%降至第二;加拿大占12.6%位列第三,德国和日本分别排第四、第五。我们主要用这些数字信息。
尽管看似特朗普没有将中国作为首要针对目标,但随着中国制造业愈发强大,即便单方面宣布对所有国家实施极低关税,其他国家因忌惮中国制造业实力,可能也不会轻易接受这种“让利”。所以,即便未来推行对等关税政策,中国企业仍需“出海”。通过在一些生产成本更低的国家设厂生产,利用这些国家与美国更为有利的对等贸易关系,以第三方国家为跳板将产品出口到美国,这一策略依然可行。
特朗普的“对等关税”本质是零和博弈,但其政策落地仍存变数。例如,对墨西哥、加拿大的关税威胁一度暂缓,显示其“交易性”本质。
对中国而言,关键在于:
第一,保持战略定力:不随美方节奏被动应对,而是通过扩大内需和区域合作增强经济韧性;
第二,灵活博弈:在非核心领域(如传统制造业)释放善意,在关键领域(如科技自主)坚守底线;
第三,推动多边共识:联合欧盟、东盟等经济体,维护WTO改革进程,抵制单边主义逆流。
全球化不会因特朗普的关税大棒止步,但规则的重塑需要智慧与实力。中国若能以开放促改革,以合作谋共赢,或将在新一轮贸易变局中占据主动。